我有过许多老师,但沙先生的影响不仅让我认识了“理论”和“编辑”这两个词,而且引导我一生从事这两项工作,既当吃又当穿,成为谋生的饭碗。
沙先生1904年生,民盟盟员,河南大学体育系教授,全国体育文史委员会委员,体育教育家。1981年他给我们上“体育理论”这门课的时候,已是77岁高龄了。每次上课,他都是拄着拐杖步履稳健地从家里来到教室。
引起沙先生对我的注意,缘于我的作业。每次课后,沙先生都要留几道作业题,限时完成。我们的作业,沙先生每次都要认真阅读,并圈圈点点,提出修改意见。
我的作业,常常能受到沙先生的表扬,因此,沙先生就记住了我的名字,并且在课堂上每每受到沙先生的提问。有两次作业,沙先生都批阅道:“逻辑性较强,文字严谨,有一定的综合能力。”
把这些作业完整地看,就会发现,他留给我们的作业,题目是连贯而系统的,加起来是一篇完整的论文。
逐渐地,我就明白了,沙先生是在以论文要求对我们进行写作训练,而他则以编辑的水准来阅读和修改我们的作业。这样的教学,不仅教我们理论课,而且在培养我们理论思维和论文写作能力,引导我们走向学术。而更加引起我重视的是沙先生的编辑学问,它为我开辟了一个新的天地。
当我了解到沙先生是《体育教学》期刊的主编时,就更加深了我对沙先生的敬佩。集理论教学和文字编辑于一身,这才是大师。
面临大学毕业,我可不可以当编辑?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沙先生。沙先生很高兴我有这样的想法,他说,体育系很缺少做编辑的人才,能多有几位编辑人才,体育系就兴旺了。
这句话很深刻,他的意思并不是说让体育系的学生都去做编辑,而是说,体育系学生要有文化。于是,沙先生给我几篇文章,让我修改。他是考察我是否是当编辑的“料”。
我也学着沙先生批改我的作业那样,在人家的文章上面圈圈点点,删了又改。自觉不错了,便送还沙先生。沙先生看了说,你倒是下了功夫,人家的文章要认真看,有时要看两三遍才能看明白,把人家的论点、论据、写作技巧看透了才能动手编辑。
沙先生希望我多看文章,尤其是理论文章。看懂是最基本的,编辑眼界则要高于人。他并没有回答我将来是否可以去当编辑,却给我指出了努力方向。
这之后,我在《体育报》上有意选择一些文章,反反复复模拟训练编辑的基本功,不知疲惫,无论前途。
大学毕业离校的头天晚上,我去沙先生家向他告别。沙先生一看到我就说:“我就觉得你要来跟我道别。”这真是心有灵犀呀!
沙先生告诫我:“无论哪个学科、哪一门学问的教师,学好理论都是必须的,光有技术而没有理论,走不远;而编辑则是为他人做嫁衣裳,要坐冷板凳,默默无闻地作出奉献。”
我带着着沙先生的指点和对未来的思考,告别母校,一头钻进这五彩斑斓的世界。沙先生无意引导我走上理论和编辑这条路,却给予我选择生活的能力。
转瞬之间,我竟然在这条路上不折不扣地行走了三十多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