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到亡妻棺椁,
56岁的张运吓得浑身瘫软:
棺木前盖被锯开,
遗体不翼而飞,
尸体的寿衣被薄土覆盖,
没来得及喝完的矿泉水、
尼龙绳和胶带
散布在周边……
河南村民任强母亲去世后,他在坟地装上摄像头。
张运妻子遗体被盗的消息在镇里传开,很快,公安机关接到了更多的报案:
53岁的老伴尸体丢失……
杨霖云是报案的村民之一。2016年阴历八月,杨霖云53岁的老伴去世,出殡后下葬在自家耕地旁,平时下地就能看见。2017年6月1日,他在地里除草,感觉老伴儿的坟墓不大对劲,他决定挖坟,后来发现,棺材里空空如也……杨霖云瘫在地上,接着报了警。
71岁的老母亲尸体被挖走……
“你不知道盗贼有多猖狂”,让杨霖云意想不到的是,在妻子坟墓被盗仅20 天之后,距其坟墓不足5米的同宗族中另一女性亲属遗体也被盗走。被盗者是杨盛71岁的母亲。遗体被盗时距其下葬还不足百天。
2017年9月前后,附近村庄又先后传出有3起女尸被盗。
自2017年始,不到两年的时间里,河南该地区多个乡镇盗尸案频发,被盗尸骨皆为女性。在一份村民自行统计的失窃名单上,就有14户登记在册。截至2019年10月,名单上寻回遗体的家庭只有三户。
记者走访发现,这几起盗墓手法都类似→均是坟墓被挖不足一米的洞,坟圈的砖头被破坏,棺材前回被毁,多人推测,遗体是被人从棺材前回拖出来带走的。
挖走的尸体去了哪里?
村民们不知道的是,这些女尸“资源”先后从河南出发,顺由贩尸网络在河南、河北、山西等多省流动,最后用于一项仍残存于多地的迷信旧俗——配阴婚。
阴婚,也被称为冥婚,即为死亡的单身男子或女子配一具女尸(男尸),双方以夫妻名义合葬。专家介绍,冥婚是我国一古代旧俗,该现象殷商时期就已经存在,如今已有三千多年的历史。
太平间里的尸体交易
在河北邢台县中心医院门前停着一辆面包车,这辆车的主人——46岁的河北省邯郸市魏县人刘国臣,在过去两年时间里,累计用该车运载超过20具女性尸体横跨河南、河北和陕西三省,并在邢台县中心医院的太平间作短暂停留。
该太平间被邢台县中心医院急诊科三名医生和一名护士联合承包。68岁的宋某群不在该院任职,但近年来,因为腿疾,他在看病取药间与邢台县中心急诊科医生相熟识,借助宋某群的关系,刘国臣能获得在该院存尸的便利条件。
邢台县中心医院位于地下一层的太平间。
2016年,宋某群和承包医生达成协议,开始间或往太平间存放尸体。而刘国臣通过宋某群在该院太平间存尸,除付给承包人每日一百元的租金外,每存一具尸体刘还会付给宋某群一百元至两百元不等的好处费。
除了协助存尸,宋某群有时还会受刘国臣的嘱托帮忙给尸体洗洗脸、化化妆。
2018年元旦期间,
来自邢台一村民在这里,
现场买下一具女尸……
交易过程↓
该村民的父亲在40年前去世,母亲改嫁,2018年元旦,该村民想给去世多年的父亲配阴婚,这样的想法在告知一名风水先生后,第二天,经其引荐,该村民就见到了眼前的女尸。
陪伴尸体左右的还有自称是死者“舅舅舅妈”的一男一女,舅舅舅妈开价8万。一番讨价还价之后,终以6.8万的价格成交,面包车把尸体拉到坟地里,当日与该村民的亡父合葬。
而自称为舅舅舅妈的是刘国臣和一名当地“媒人”,其6.8万的价格中,还包含了风水先生2000元和媒人1000元的介绍费。
刘国臣在不到两年时间里,共买入22具尸体,短暂停放在邢台县中心医院太平间。
多人参与盗尸贩尸
按刘国臣的说法,他所购尸体均来自一名叫“二哥”的河南人。他并不知道“二哥”姓名,偶尔问起来源,“二哥”回答草草:都是从火化场弄的。
事实上,刘国臣口中的“二哥”为顾松篡,其手中的女尸也均为盗窃所得。
2018年12月,河北省邢台县人民法院和山西省侯马市人民法院先后以涉嫌犯盗窃、侮辱尸体罪对当地一批犯罪嫌疑人进行刑事判决,顾松篡的部分作案细节在其中得到披露。
判决书中提到,2017年至2018年期间,在河南被盗挖的女尸多以配阴婚的目的先后被转手、出售。盗尸案背后,实际上隐藏一条“阴婚”市场上从需求到交易的隐秘链条。这个链条上,有需求者、寻找尸源的中间人和盗尸的实施者。
河南当地的水泥棺材铺。
位于该条利益链的起点,顾松篡曾伙同他人参与盗尸体27起。这些女性尸体年龄从二三十岁到七十余岁不等,均被顾松篡以一万元左右的价格卖给了河北、山西和河南本地的买家。
在顾松篡被抓获时,警方在其院子里发现大量用于藏尸的冰柜。
不到两年时间里,刘国臣从顾松篡处买入22具尸体,有17具成功卖出,2具被延长县公安局扣押,3具仍放在邢台县中心医院的太平间里。
河北邢台县中心医院,曾有多具被盗女尸在该院太平间停留。
“媒人”网络
邢台县某中介曾在微信群中发布配阴婚信息。
他竟坚称“配阴婚”是为行善、做好事……
2019年9月,在距离邢台县中心医院30公里外的村子,刚出狱不久的宋某群坐在自家院子里修摩托车。
宋某群对记者说,他18岁开始帮活人说媒,30岁时业务范围从喜事扩展到白事——给死人配阴婚。打听到哪里有未婚的女性去世,宋某群会第一时间赶到地方,为人牵线搭桥,张罗死者身后的配婚事宜。
提到获刑入狱,宋某群坚称自己介绍“配阴婚”是为行善、做好事。入狱是受刘国臣牵连,他帮其存尸但并不清楚尸体来源。
“尸体价格都是撑上去的,像卖牲口一样拍卖”……
54岁的邢台人刘胜东也是一名中间人,他在邢台市人民医院附近经营着一家小型的家政机构,招聘保姆和护工,同时他也揽下配阴婚的相关业务,以女尸的“经纪人”自居。
从业五年,刘胜东记不清自己“促成”过多少次阴婚,经手的多是病故和意外身亡的女性,按照行情,20岁左右的女尸通常10万元起价。他也经手过13岁的女尸,卖了3万。
刘胜东所经历的最激烈的一场“争夺”是两年前:一名20岁出头但不幸病故的女孩,年轻貌美,“需要找个主”。十余名“媒人”参与议价。
按照行情,10万元作底,价高者得。“价格都是撑上去的,像卖牲口一样拍卖”,刘胜东回忆,但与拍卖会有别的是,买方出价并不公开,只与女方私下商议。
刘胜东没能成功。这桩买卖最终以12万元被拿下,促成交易后,“媒人”能从男方处获得2000元的酬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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专家、律师说
从事民俗研究的上海大学中文系副教授黄景春表示,“阴婚”起源于殷商时期,多是由于人们恐惧孤坟无法归葬祖茔会影响后代昌盛。而这项被视为封建迷信的民俗在陕西、山西、甘肃、河南、广东、江浙等地的农村地区仍然存在。
宋某群的代理律师刘欣桐告诉记者,该案中,尸体来源是当时审理的焦点,刘国臣和宋某群以及相关“媒人”在明知尸体来源非法的情况下仍从事尸体交易行为,推定为侮辱尸体罪,按照《刑法》第302条规定,盗窃、侮辱、故意毁坏尸体、尸骨、骨灰的,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、拘役或者管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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